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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源藏】七月流火 20

七月流火


20. 


随后的日子也是一贯进行着,就像岛田城内那些观景盆栽旁边的醒竹倾倒而出的水,敲击出清脆的响声,回荡在假山和堆积而起的鹅卵石间。 

不久后半藏又一次收到了神秘骇客提供而来的线索,这次是容量偏大的压缩文件夹,使用了往常的加密手段进行编译。自动下载之后,弹出的窗口正播放着一小截模糊不清的视频。半藏塞上耳机,视频中却没有传来任何音效。这大概是使用室内监控设备录制下来的记录,低清且无声。视频录制于昏暗狭小的室内,中间摆着一张手术台,旁边挤满了身着医用防护服的护士。靠里的那位似乎是主刀医生,一名戴着眼镜的亚裔男子。他先是扭过脸与旁边某位女性交流一番,又低下头对着躺卧在手术台上的病患私语几句。岛田半藏皱起眉头,清晰度颇低的视频迫使他紧盯着屏幕,而接下来的一幕则让他惊得几乎喊叫出声。 

主刀医生挪开遮挡住摄像头的身子,向着右边的护士索要器械。在这瞬间,手术台上病患那张惨白的脸则出现在了整个镜头的正中央。 

——那是他的弟弟,岛田源氏。 

那时候源氏还留着纯黑的短发,汗水似乎沾湿了他的整张脸,又或许那是他眼角溢出来的泪。半藏目瞪口呆地注视着电脑屏幕,眼神落在被束缚着无法动弹的源氏身上。主刀医生很快便以刀尖划开了岛田源氏的肩侧皮肤,拉出一条细长的曲线,数秒过后才有血液缓慢溢出。半藏几乎看见源氏狠咬着的牙冠,忍受着剧烈的疼痛,阻止自己叫喊出声。紧接着这名医生又从消毒盘中夹出什么,使用镊子将它埋入伤口之中。视频中的源氏猛地颤动一下,像是重度心衰患者被电疗一般,整个身体弹动而起。一名护士眼疾手快地往源氏口中塞入了什么器械,大概是用来保护口腔避免意外自残的东西。源氏的脸被低着头实施暴行的主刀医生遮挡住,半藏无法看见他经受这样剧痛时的表情。 

他想自己大概在庆幸。他甚至不知道以怎样的姿态去面对弟弟当时痛苦的表情,以及他绝望的惨叫。 

不出一会儿,手术台上的源氏似乎就被疼痛折磨得昏死过去了。他的四肢疲软下来,任由医生护士随意摆弄着。视频中那位女医生凑近几分,对着切口处按压两下,橡胶手套抚摸着皮肉。半藏注意到那块因为埋入异物而有些胀大的区域,心里又是一紧。他将视线转移回女医师身上,无影灯投射而出的光让他看不清对方的面目。但他心中有数,这人八成就是安吉拉·齐格勒。 

下个瞬间他看见那名男性主刀医生拿起某件稍大一些的手术刀,沿着左侧肋骨比划几下,源氏胸前变多出一条更长更深的切口了。女医生随即后退几步,恰好处于一个拥有良好视线的角度,岛田半藏一眼便看见对方的双眼,以及罩住下半张脸的巨大口罩。她穿戴着完整的防护服,连头上都一丝不苟地戴着密封帽,以至于没有一丝头发遗漏出来。由于画质过低,仅仅依靠那一闪而过的双眼画面,半藏并没有办法完全确认这便是安吉拉·齐格勒。然而接下来,他看见她伸出左手,脖子向左侧稍稍倾斜,又以右手覆盖在左手指尖,习惯性地拉了拉食指顶端的橡胶手套,之后甩了甩手腕。 

异样的熟悉感,这像极了半藏所知的齐格勒博士在取下手套时的动作。他在心中哀叹一声,连最后一丝侥幸心理都化作暗夜里扑火飞蛾的尸首碎屑,顺着阴风一阵飘走了。 

视频到此戛然而止,画面停顿在男性医生施力按压刀柄,企图将刀尖刺入源氏胸膛更深处的地方。岛田半藏抹掉太阳穴上的冷汗,后腰几乎在轻微颤抖着。他强迫自己保持冷静,回想着录像中的种种细节。幕后黑手真的是安吉拉·齐格勒,那么她的一切说辞都再也不能作数,曾经那些诚恳的帮助都不过是计划中的一环。但更令岛田半藏疑惑的是,之前她与自己讲述的,关于源氏身上那些源自黑爪的改造,到底是真是假?那时她告知半藏,源氏是在外出任务时意外被黑爪抓捕,从而进行了一系列高强度的改造。而再次归队的岛田源氏,再之后的深度检修查看中才被发现,他的大脑早已被智能芯片所替代。 

而在这之中,安吉拉·齐格勒所叙述的故事中到底掺杂了多少谎言?可以肯定的是,她一定隐瞒了不少真相,将自己参与的改造行动完全篡改,将它们统统嫁祸于黑爪身上。然而对半藏而言,他最想得到的信息便是源氏被改造的程度了。既然安吉拉·齐格勒早在多年前便已经参与于源氏的人体改造计划之中,那时年轻的岛田源氏是否已经被暗中改造,变成拥有肉身的机器,所谓大脑不过是一行行代码指令?又或者,也许那时的岛田源氏就已经被植入不少人造组织,以让他幸存于双龙之争的惨案?

岛田半藏无法从齐格勒博士口中得知真相,那么他便只能前往黑爪进行调查了。这必然是风险极大的一次赌博,一不留神便会输得倾家荡产——只身前往黑爪的他无法及时逃回源氏身边,也就无法使用弟弟血液内的催化剂将时间轮回的钥匙再次开启。一旦半藏在这次行动中失利,一切努力都将化为乌有,从此再也没有岛田半藏,也再也不会有对源氏的救赎了。 

不,等等,在此之前,他应该先向这名神秘骇客寻求帮助。既然他的一切推测都已经将天平倾斜于这位神秘人,他们便站在了统一战线上。这样一来,即便对方的真实目的仍是谜团,但至少他没有理由拒绝半藏的联手请求。 

想到这里,岛田半藏总算舒出一口气,紧接着却又焦躁烦恼起来:这位神秘骇客来无影去无踪,一切记录都进行了复杂的加密,导致半藏根本无从下手,无法追溯对方的丝毫踪迹。仔细想来,长达数月的所谓对话,本质上不过是对方对自己单方向的联络,岛田半藏根本没有向对方发起联系的途径。 

半藏打开邮箱,皱着眉胡乱地翻找着。大部分有用的信件都在阅读后的数小时内被自动删除了,对方很明显并不想留下任何痕迹。但半藏十分确凿,这位神秘人一定是企图与自己联手做些什么,否则根本不需要为此做到这般地步。他喝了一口冷掉的茶,抿了抿嘴继续思索着。对方在信息搜集方面神通广大,似乎能够突破一切高层组织的加密墙,半藏也是因此才希望对方能为他提供黑爪实验相关的加密文件—— 

既然对方能将数年前岛田家的试验录像窃取而出,也得到了黑爪内部与齐格勒交易时的音频,那么他必然有能力对守望先锋进行监控。如今岛田源氏的一举一动都在这名骇客的监视中,也就是说,如果半藏前往守望先锋与源氏见面,或是与齐格勒进行对质,不就证明半藏相信了对方所提供的线索,并且表达出他的联手意愿吗?  


从决定到动身的前夜,岛田半藏都维持一种淡然的态度,仿佛一个经历太多已经无法被刺激得心潮澎湃的老人了。他有条不紊地安排好外出数日时属下应做的勘察,又调派出接应自己的小队,根据不同情况部署了一系列计划措施。直到临行前一夜,洗漱完毕的岛田半藏躺卧在睡房内自己的床铺上,双眼盯在木质的房梁上。那上面有一些细小的裂痕,掺杂着灰尘和零星的蜘蛛网。这些东西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堆积起来的呢?几个月前,半年前,一年前,三年前,还是多久多久,古旧到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时候,很多东西就已经生根发芽,躲在阴暗的角落里,即便无人知晓,却也依然生长。 

他久违地失眠了,尽管屋子内十分暗,窗外也没有多少嘈杂的声响。曾经在年轻些的时候,半藏喜欢用浅色的帘布,这样一来,在次日日出时分,阳光投射而入,他也便能逐渐清醒起来了。相比之下,源氏却总选些深色厚重的布料,完完整整地遮挡住屋子内唯一的一扇窗。当时的半藏只当他是不愿早起,扯着嘴角哼笑一句便随他去了。现在回顾起来,大概还有更多的理由,只是半藏也不愿去细细追想了。  


而当他站在守望先锋瑞士总部的门前,躲藏在训练场门外的建筑物旁时,他久违地感受到了自己紧绷的情绪,那是一种他几乎忘却的感受。 

他按灭那根点燃已久的烟,最后一口烟雾在他口腔内翻滚。他在脑海里勾勒出邮件照片中源氏的模样,那些混杂了一些肉体、又被更多的金属侵蚀住的躯体。他闭上眼睛,阳光打在眼皮上仍然明亮。他默念着弟弟的名字,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之中夹进多少不为人知的情愫。 

他掐好时机,在守望先锋集训过后,成员们纷纷在没有限制的区域随意漫步的时候,看准落单的岛田源氏,一个箭步便冲上去,闪身将对方拦下。 

“哥?!” 源氏瞪大眼惊呼出声。 

岛田半藏停下脚步,竭力保持住脸上面无表情的模样,眼睛死死盯在了弟弟的身上。他看见红黑的机械盔甲,银灰色的头部护具,以及散落在身后的导管与电线。他的眼睛里漫上一层水雾,他只当这是强烈阳光刺痛了脆弱的瞳仁。


-tbc-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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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百零五次梦的终结